辩护律师在审判阶段如何为犯罪嫌疑人进行有效辩护——以国家工作人员涉嫌受贿罪为视角

杨朝新：职务、黑恶犯罪案件辩护律师   广强律师事务所职务犯罪辩护与研究中心核心律师

对于监察委移送的案卷材料，检察机关审查后，认为达到起诉条件的，依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案卷材料移送人民法院后，一般情况下，很快就要开庭审理，律师的工作要务实而高效。

一、申请阅卷

本次阅卷不是审查起诉阶段阅卷的简单重复，重点是复制补充侦查的案卷材料、起诉书。

汇总全部案卷材料后，以起诉书为纲，以案卷证据为目，分析案卷证据与待证事实之间的因果关系，为了使论证更加清晰明了，必要时要使用思维导图、列表分析等形象方法，用以分析、解读控方的入罪逻辑，形成辩方的出罪逻辑，寻找辩护切入口，进一步调整、确定辩点。

此时的辩点，是在审查起诉阶段形成的辩点之基础上，经过修改、补充形成的，具有一定的稳定性，除非案件事实发生变化，否则，进入庭审阶段不要轻易改变；在具体的司法实践中，如果对事先准备充分的辩点弃之不用或辩之不透，临场仓促釆用新的辩点，临时形成的辩点由于缺乏准备、论证，往往流于形式，没有触及问题的本质，致使辩论流于形式，降低法官对被告人无罪、罪轻、轻罪的内心确信度，收到不好的辩护效果。

二、会见被告人

此次会见，要与当事人解决以下问题：

首先，对全部案卷证据，在审查起诉阶段分析、解读的基础上，有重点地给当事人分析、解读。这些证据哪些对其有利，哪些对其不利，要讲得一清二楚，让其在法庭调查、质证、辩论阶段，应对自如，与律师的观点基本保持一致。

其次，分析、解读起诉书。在当事人对案卷证据有所理解的基础上，向其分析、解读在案证据与起诉书指控事实的逻辑关系，即：运用案卷证据，控方能否构建犯罪事实？构建的犯罪事实能否令法官确信？

辩护人通过向当事人宣讲受贿罪案的证据特点、认定标准，使其认识到，在以言词证据为主要表现形式的受贿案件中，在流行“口供为王”的司法现状下，被告人在庭前、庭上的口供对左右法官的思维，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样，当事人在被发问、质证、辩论时就能作出理性的选择，依法争取最佳的刑事诉讼利益。无须辩护人教其如何规避法律！

再次，确定需要申请排除的非法证据。在分析、解读在案证据的时候，律师要详细记录，特别是涉及被逼供、诱供、骗供、指供而形成的言词证据，当事人准备在法庭上翻供时，一定要其签字、捺手印确认；如有必要，律师可以申请驻看守所检察员在场，律师制作笔录，检察员见证。这样，既能切实有效地保障被告人的合法权益，又能避免律师的执业风险。

复次，就案件证据向当事人发问，要求其发表看法（质证），使其理解法庭调查、法庭质证的“套路”，即控方与辩方、被告人各取所需，前者追求入罪、后者追求出罪。这样，当事人在法庭上回答问题时，就会理性抗辩。

最后，告知当事人：开庭时应该注意的事项，开庭的具体流程，开庭前几天律师还要会见其一次，再次对其进行庭前辅导，使其心理踏实。

三、向法院提交排除非法证据、召开庭前会议、证人出庭申请书

律师会见当事人后，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为了使非法证据、证人出庭、回避等问题，解决在开庭之前，使辩护更有条理、富有实效，应当及时向法院提交以上文书，并争取与主办法官当面沟通，简短、扼要地陈述律师的观点。书面表达与当面沟通相结合，往往会收到更好的效果，引起主办法官对辩护人观点的内心确信，为庭前会议、开庭做好铺垫。

四、参加庭前会议

主办法官在开庭之前召集庭前会议，听取控辩双方对回避、出庭证人、非法证据排除等与审判相关的问题之意见；其核心是主办法官向控辩双方征询对案件关键证据的意见。其作用是对双方有异议的证据，在庭审时应当重点调查，无异议的，庭审举证、质证时可以简化。

不难看出，庭前会议已经包含了部分庭审中举证、质证的内容。因此，律师对庭前会议的准备，应当以有疑点的证据为重点，对非法证据要态度坚决地请求法院予以排除。律师不能把庭前会议与庭审混同，要善于抓住主要矛盾，使庭前会议具有针对性。

五、撰写发问提纲、质证意见、辩护词

经过以上环节，律师对全案证据有了全面而深刻的理解；对控方利用在案证据所要达到的证明目的，已经悟透。然后，对控方的入罪逻辑，进行分析、推演，论证其前提推不出结论，从而将其入罪逻辑推倒，使法官对控方的证据体系产生怀疑，内心产生愿意听听辩方观点的想法。

律师的发问提纲、质证意见、辩护词，正是围绕以上辩护策略撰写的。

发问提纲：对被告人、证人的发问，要重点突出、语言简洁，只问对被告人有利的内容，不要面面俱到、拖泥带水，以免法官产生厌倦感。对于被公诉人、其他辩护人问过的问题，本辩护人又想更深入地发问时，要改变角度去问，以免法官产生重复感，被其打断，达不到预期的辩护目的。

质证意见：围绕证据的合法性、真实性、关联性对控方的每一个证据进行评价、辩驳，以证明其没有证明力、证明力不强、证据链不闭合不稳固，降低法官对控方证据的内心确信度。

辩护词：是辩护人对全案事实、证据的综合分析，结合法律、法规、司法解释、指导性案例、名家观点，综合分析形成的被告人无罪、罪轻、轻罪的观点，用以说服法官作出对被告人有利裁决之法律文书。

为了收到最佳的说服效果，辩护词要达到而不限于如下要求：其一、观点突出，论证深刻；其二、结构合理，行文流畅；其三、法言法语，通俗易懂。

六、再次对当事人进行庭前辅导

辩护人收到法院的开庭通知后，在开庭前的几天，再次会见当事人，就发问提纲、质证意见、辩护观点向当事人交底，让其进一步了解律师的辩护意图，对法庭发问、证据质证再演练一遍，使庭审达到最佳效果。

七、庭审策略

受贿罪案，在司法实践中，具有以下特点：

其一、证据由强大的政治机关——监察委调查取得，由于其地位强势，使法官在定案时有所顾虑，不敢轻易作出无罪判决；

其二、随着监察官专业水平的不断提升，律师想在证据上找到明显漏洞的可能性不大，在案证据留给律师的辩护空间不大，无罪的可能性不大；

其三、在犯罪情节上，特别是在自首、立功上，监察委在《起诉意见书》中的叙述不详，证明材料不充分，为律师的量刑辩护留下了空间。

鉴于以上司法现状，窃以为应釆取以下辩护策略：

其一、坚持无罪思维。虽然在受贿罪案要实现无罪极难，但是只要存在无罪辩护的可能性，律师一定要作无罪辩护，因为这是一种辩护策略，可以降低控方入罪逻辑的信心，使其接受对被告人减轻、从轻处罚的现实。

其二、当事人不作有罪或无罪的正面回应。当事人只对事实和证据作出正面回应，针对法律、是否有罪的话题，由律师回应。这样既可以避免被认为不认罪服法而科以重罚，又为以后的申诉留有后路。

其三、不要指望能否定全部指控。要着眼于否定部分指控，先把所谓的受贿数额降下来，争取轻判。这样，监察委反应不会太强烈，检察院容易接受，法院敢判。

其四、对自首、立功情节要据理力争。因为不涉及无罪问题，只要辩方提出一定的理据，监察委、检察院一般不会太较真，法院也容易采信。

其五、慎提刑讯逼供。当事人被留置期间，律师不能介入，对其中的内情不甚了解，如果当事人陈述有被刑讯逼供的情形，又无法举证时，在法庭上是否提出，要慎之又慎；否则，在量刑上会处于被动。

其六、争取最大限度的减轻、从轻处罚，及早结案。由于受贿罪案的特殊性，不少案件如果按照证据标准判断，是不能定罪的，但现实中无罪判例却很少，这时，当事人及其辩护人均应审时度势，改变思路，适度妥协。待一些办案人员的威风消弭后，再启动申诉，争取更理想的判决结果。

其七、政治思维。职务犯罪案件的立案调查、审查起诉、开庭审理，政治因素贯穿案件的全过程。辩护律师必须具有政治敏感性，不触及敏感政治话题，避免招来执业风险。

活在现实生活中的法律，职务犯罪案件辩护律师应该悟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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