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辩律师该雄辩、善辩还是该“死磕”？

11月18日下午，“金牙大状论坛”在广州天伦大厦广强律师事务所会议室成功举办了关注中国影响性诉讼系列论坛第三期之《重大刑事案件中律师如何发挥作用——从海南民警雷庭被控非法拘禁罪一案谈起》，由广强律师事务所高级执行合伙人、管理委员会主席、金牙大状律师网首席律师王思鲁大律师主讲。王律师从海南民警雷庭被控非法拘禁罪一案谈起，论及“当下重大刑事案件一般特点、重大刑事案件与律师、重大刑事案件如何办理”等主题。

我作为本期论坛的主持人，获益非浅！

参加本期论坛，还引发我思考“刑辩律师该雄辩、善辩还是该死磕？”这个问题。

为了便于讨论，首先将雷庭案做个简介并将本期论坛的微博直播内容罗列在此。

【雷庭案简况】

2010年8月6日晚，民警雷庭接受海南省洋浦经济开发区公安局副局长寻子龙的指令，带领防暴队员到“加勒比”娱乐会所协助洋浦经济开发区公安局新英湾派出所所长陈焕鹏执行盘查任务，将陈某华等4人带至洋浦经济开发区公安局防暴大队，后按指示将4人交给新英湾派出所处理。

陈某华等人却倒打一耙，到包括海南省人民检察院在内的多个司法机关频频“告状”，誓言不把雷庭“整倒”不罢休。

2011年3月8日下午，洋浦经济开发区人民检察院（以下简称“浦洋人民检察院”）的办案人员在没有拘传手续的情况下，将雷霆带至昌江县人民检察院，后转至东方市人民检察院。

同年3月12日，雷庭被洋浦人民检察院以涉嫌滥用职权罪刑事拘留，直至3月14日下午，雷庭在检察院讯问室接受讯问结束，才被送至东方市看守所羁押，后海南省人民检察院指定东方市人民检察院管辖本案。从同年3月8日下午5时至3月14日下午4时，雷庭被洋浦人民检察院非法限制人身自由近150个小时。同年3月25日，东方市人民检察院决定逮捕雷庭。同年7月26日，东方市人民检察院以雷庭涉嫌非法拘禁罪向东方市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2011年12月9日，东方市人民法院作出判决，判处雷庭犯非法拘禁罪，但免予刑事处罚，雷庭被当庭释放。雷庭上诉后，海南省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于2012 年 3 月23 日以“事实不清”为由作出裁定，将本案发回东方市人民法院重新审理。2012年5月15日，东方市人民法院作出刑事判决【（2012）东刑初重字第2号判决书】，当庭宣判雷庭无罪！判决生效之后，雷庭申请国家赔偿并获得赔偿。

中国著名刑辩律师王思鲁及其金牙大状律师团队受海南省洋浦经济开发区公安局及雷庭委托，代理了本案，并获得完胜。

【微博直播内容】

【金牙大状论坛】1、关注中国影响性诉讼系列论坛第三期——重大刑事案件中律师如何发挥作用——从海南民警雷庭被控非法拘禁罪一案谈起，现在正式开始。我是本期论坛的直播员吴杰臻律师。

【金牙大状论坛】2、本期论坛由林叔权律师主持，中国著名刑辩律师王思鲁主讲。今天参加的嘉宾还有来自上海的孙云康律师和广州各大媒体和律师朋友。

【金牙大状论坛】3、林叔权律师：王思鲁律师是中国当之无愧的著名刑辩律师，他的特点不在于是一个辩护律师，更重要的是他往往在重大案件中，担任策划人、指挥人、发言人的角色，采用综合的手段，实现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今天王律师给我们分享的是2011年惊动全国政法系统的“雷庭被控非法拘禁罪一案”。

【金牙大状论坛】4、林叔权律师：该案的结果是无罪释放和国家赔偿。有请王律师发言。

【金牙大状论坛】5、王思鲁律师：这个案件，我是在审查起诉阶段介入的。当时有关部门已明确不能取保，并且要推向审判台。之前的律师是做情节轻微的有罪辩，家属是在律师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找到我们的。这个案子，从审查起诉阶段介入的，一直跟踪此案。该案前后参与的律师和助理有十多位。

【金牙大状论坛】6、王思鲁律师：比如在坐的龙元富律师，参与了本案的二审，周峰剑律师参与了审查起诉，吴杰臻律师参与了国家赔偿。

【金牙大状论坛】7、王思鲁律师：这个案件是广州的媒体朋友介绍下，我介入的。介入时，这个案件已经烂尾了。后来这个案件，广州所有的媒体都没有介入，没有发出声音。介入这个案件时，我花了3个小时把我网上的相关材料都清理了一遍。因为我很清楚，在激励的战争中，对手往往是要翻你旧账。

【金牙大状论坛】8、王思鲁律师：大家比较关心的是，这种重大案件律师是如何介入的。首先是刘志军这种案件，往往是通过司法行政部门或法律援助部门介入的。其次，像李某某强奸案这样的案件，律师主动出击，上门说客的。再次，像雷庭这种案件，当事人主动找上门。对于这种找上门的案件，律师要具备接案的能力。

【金牙大状论坛】9、王思鲁律师：今天你们看到的这份策划方案，是当时的绝密文件。如果这份文件流入控方手里，律师所有的思路都被暴露出来。当时，这份方案是出具给当事人和海南浦洋公安局的，在未接案之前出具的。现在我们来看看这份绝密文件。

【金牙大状论坛】10、王思鲁律师：介绍关于雷庭案的基本情况。（略）

【金牙大状论坛】11、王思鲁律师：接下来是法律分析。首先，我们认为本案是不构成非法拘禁罪的，这是正常的出警和执法行为。其次，指控雷庭非法拘禁罪在社会造成极大负面影响，直接影响公安干警在日后的正常执法。我们提出这个观点时，有人认为这是危言耸听，“绑架”公安。

【金牙大状论坛】12、王思鲁律师：我们承认这是一种办案的技巧，有利于获得单位和全国公安干警及相关领导的支持。再次，就是分析本案存在的一些问题。

【金牙大状论坛】13、王思鲁律师：接下来是法律建议：在审查阶段，不能媒体报道，不能专家论证，不能轻易做无筹码的沟通。因为，如此只会让检察机关更加强硬地推上审判台，做成铁案。我们的建议是出具情况反应函和法律意见给办案部门，尤其是批示该案件的相关领导，陈明利害，要求不起诉，不国家赔偿。

【金牙大状论坛】14、王思鲁律师：如此做，如果能化解问题，最好不过。如果不能化解矛盾，最起码让领导知道我们是善意的，先礼后兵。当然，这样做，律师也会面临一定的风险。对方有可能迅速反应，进入维稳状态。果然，他们就开始调查律师了。

【金牙大状论坛】15、王思鲁律师：方案再接下来是讲到律师具体要做的事情，甚至策划好进入审判阶段的应对思路。

【金牙大状论坛】16、王思鲁律师： 进入审判阶段时，检察院申请延期开庭了。主要是准备三项工作：1、对律师进行调查；2、调来了第四届全国优秀公诉人；3、组织20多家媒体旁听和报道。

【金牙大状论坛】17、王思鲁律师：在这个案件峰回路转是在开庭前一天，取保候审的陈焕鹏千里走单骑，找我到送来一份文件。审讯过程中，审讯人员写好的供词，让他抄写。陈焕鹏趁其不备时，偷了一张出来。其二，陈焕鹏还告诉我们，在其中一份笔录中，他很隐秘地写了一句“以上笔录与我说的不一样”。

【金牙大状论坛】18、王思鲁律师：其三，在审讯的同步录像中，陈焕鹏读审讯人员的草稿时，语速很快，明显是在读供词而不是自己在供述。

【金牙大状论坛】19、王思鲁律师：在庭审过程中，经陈焕鹏的闪电攻击，最高检派过来的两位检察官退出旁听席，20多家媒体均退席。其中两家媒体还反过来报道检察院的洋相。

【金牙大状论坛】20、王思鲁律师：东方早报和中青报的报道，与律师后来写给中央的反映函联动在一起，触动了中央政法委的批示。

【金牙大状论坛】21、王思鲁律师：写给各级领导的“反映函”很需要政治智慧和技巧，我们的主题是指控海南个别检察人员滥用职权，用违法犯罪手段打击正常执法的公安民警。

【金牙大状论坛】22、王思鲁律师：一审判决是定罪免罚。判决收到后，当事人就来电话。我还没等他开口就知道他想讲什么，无非就是说这个案子是政治案件，是一个折中的结果，律师让你上诉是为了炒作自己，上诉是无用的。后来，我说服了他上诉。二审发回重审。

【金牙大状论坛】23、王思鲁律师：重审过程中，我又提醒当事人和公安，检察院很可能会撤回起诉，弄给情节轻微不起诉的决定给你，到头来你还是违法。所以要狙击这种结果。后来，庭照样开了。合议过程中，合议庭很可能也是有可能作为情节显著轻微的无罪判决。这样你也是违法。

【金牙大状论坛】24、王思鲁律师：后来，在坚持之下，最终法院作出无违法行为的彻底无罪判决。再后来，就是申请国家赔偿了。这个案件，最有价值的就是告诉大家，律师是有他的价值的，在刑辩中是有发挥空间的。

【金牙大状论坛】25、王思鲁律师：在这个案件中，不仅仅是靠律师的文书，陈焕鹏和雷庭的控告也是起了重要的作用。在这种重大案件中，往往是要以攻为守的。好吧，今天就分享到这里。

【金牙大状论坛】26、林叔权律师：感谢王律师的分享，接下来是参与这个案件的另外几名律师发言。首先是龙元富律师。

【金牙大状论坛】27、龙元富律师：我认为在办案过程中，律师的善意沟通，是很重要的。先是跟当事人沟通，后是跟检察院沟通，再后来是跟法院沟通。这就是先礼后兵的做法，能够避免后来的负面影响。在中国的现实中，这种善意的沟通，往往是起不到“劝架”的作用的。

【金牙大状论坛】28、朱达人律师：在雷庭案中，首先体现的是律师的心理素质。律师需要顶住巨大的压力的。否则，律师无法理清办案的思路并执行到位。我认为，他的心理素质比王律师的技术更为重要。

【金牙大状论坛】29、周峰剑律师：第一点，关于律师如何接案的问题。律师与当事人的充分沟通，积极认真了解案情，出具贴位的法律方案，是相当重要的。相比起，北京、上海的竞争对手，我们做得更加细致、更加贴位一些。

【金牙大状论坛】30、吴杰臻律师：大家好。我是吴杰臻律师，这几点来，一直在王律师这个团队中，参与了各种各样的影响性案件。在这个案件中，我认为律师接大案要案最重要的两点是：一、我们做得比其他人细致、专业。这个案件仅仅是律师专业的体现，更是律师政治智慧的体现。

【金牙大状论坛】31、吴杰臻律师：我们所提出的方案，不仅仅是在专业上的分析，更是从这个案件的政治根源、政治影响和政治走势上的准确判断，并且在日后办案过程中，充分运用了体制内的健康力量，最终得到一个完美的结果。这是普通的律师，在接案过程中，没有体现出来的。

【金牙大状论坛】32、吴杰臻律师：在这种影响性诉讼中，当事人要决定是否接受律师，往往需要经过单位或者家属的讨论和深思熟虑的，如果没有书面详尽的法律方案，他们是无法讨论的。律师的口头意见，无法复制和传递，最终委托方无法达成一致意见。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在所有重大案件中，都出具书面意见。

【金牙大状论坛】33、吴杰臻律师：归结来说，我们接案和办案有以下几个特点：1.对案件性质理解的深刻性；2.办案思路的策划性；3.出具方案的可操作性；4.辩护的攻击性。

【金牙大状论坛】34、王思鲁律师：案件进入维稳状态后，对手往往会通过各种手段刺激律师和当事人，比如在你的网上发帖骂国家和党，引导你跟他的帖，将案件引进反体制的局面，这样他们就赢了。这一点特别需要警惕。

【金牙大状论坛】35、黄坚明律师：在重大案件中，第一，律师需要天赐良机的，第二需要屁股干净，否则自己也会搭进去，第三，往往是烂尾案。第四，也需要一些偶然性，比如陈焕鹏的逆袭。第五，律师是否能坚定追求无罪结果。第六，无罪案件，机会太少。所以，我想问年轻律师能不能有机会接并办成无罪案。

【金牙大状论坛】36、王思鲁律师：我在年轻的时候，办理的马学明涉嫌贩卖海洛因10500克的案件，就是无罪的。这个案件，申请会见了十七次，状告公安厅，后来与检察院沟通，最后无罪判决。我对以往办理的案件，往往都记忆尤新。年轻律师，更有精力去办理案件，结果更容易做理想。

【金牙大状论坛】37、王思鲁律师：有影响力的案件，往往也是年轻律师做出来的。对于我来说，最有影响力和最漂亮的案件，是马学明这个案子，而不是雷庭案。后来，龚望涉嫌妨害公务案和陈锦洪状告佛山市经委，都是很经典的案子。

【金牙大状论坛】38、龙元富律师：无罪辩护，年轻人更容易得到这个结果。因为年轻人没有备受关注，没有受到那么多压力。

【金牙大状论坛】39、广东纬韬律师事务所律师：我认为雷庭案反映出来的，是律师的智慧、坚持和担当，缺一不可。我也是长期从事刑事辩护的，有定罪免罚、缓刑和不起诉的，但从未有过无罪的结果。这个案件给予我们律师传递了一个巨大的正能量。我很好奇：陈焕鹏当庭出具的证据，公诉人是如何反应的？

【金牙大状论坛】40、王思鲁律师：我跟陈焕鹏前后沟通5次，每次都录音，保护自己。他也是在试探我，看我是否有水平翻盘或者是否被收买了。这份笔录是证明以前的笔录都是虚假的和控告的证据。没有这份材料，也是可以无罪的。庭审结束后，已经定下了基调，检察院是办错案了，办案的有关人员已经失势了。

【金牙大状论坛】41、裴敏律师：雷庭案件给我们很大的启发，律师的眼界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律师是体制的产物，如何在体制框架内，利用好各方各面的力量，是需要很高的眼界。王律师在这个案件中，每一个点都把握得很好。

【金牙大状论坛】42、邱恒榆律师：在雷庭案中，我两次和王律师去了海南，一次是发回重审的裁定下来时，一次是发回重审开庭。王律师给我很大的震撼，原来案件是可以这样办，文书是可以这么写。这是需要律师大量的精力。我有个问题很困惑：

【金牙大状论坛】43、邱恒榆律师：在办这个案件过程中，在要不要上诉和要不要彻底无罪，公安和雷庭意见不一的话，你是如何处理的？

【金牙大状论坛】44、王思鲁律师：在很多案件都出现委托人和被告人利益冲突的情况，我都是坚决站在被告人一方。在雷庭这个案件，公安和雷庭的利益是没有冲突的。如果公安局没有明确反对你做，就是允许。如果你请示领导，那肯定会明确反对。这就是律师的智慧。

【金牙大状论坛】45、林叔权：今天的论坛的时间已经到了。今天，我深刻地感受到，有效的刑辩，并非死磕那么简单，也是需要智慧的。下次论坛，我们会讨论三中全会政策所带来的法律服务市场。好，今天论坛就到此为止，谢谢大家。

论坛结束之后，@裴敏律师在微博上说：下午参加王思鲁律师@金牙大状 论坛，向王律师学习＜重大刑事案件中律师如何发挥作用---从海南民警雷庭被控非法拘禁案谈起＞，收获：重大刑事案件，需要专业、勤勉，还需要勇气和眼界，才能出来精品。

关于“刑辩律师该雄辩、善辩还是该死磕？”这个命题，裴律师给出了与我一致的观点：该雄辩与善辩！

需要声明的是，我虽主张刑辩律师该雄辩与善辩，但是，我完全没有否定死磕派律师的死磕精神的意思。相反地，我非常赞赏死磕派律师的死磕精神，并且曾经也在死磕律师组建律师团时蠢蠢欲动。

然而，我并不完全认同死磕派标志性人物杨金柱关于“不死磕的律师是骗子”的说法，当然也完全不认同另一死磕派律师代表人物杨学林将中国刑辩律师分成“死磕辩护派、形式辩护派和勾兑辩护派”三种的分类法。

因为，我们从王思鲁律师及其律师团队所代理的海南民警雷庭被控非法拘禁罪一案中看到了另类成功的刑辩律师，我姑且称之为“雄辩与善辩刑辩律师”。

毕竟，死磕派律师所展示给社会的死磕的方式太单一，无非是进法院坚决拒过安检门、申请法官和检察官回避、解除委托、退庭抗议、被逐出法庭、死磕其它刑诉法规定的程序等等，往往留给人们死磕派没有技术的负面印象。

而“雄辩与善辩刑辩律师”则睿智、有勇有谋，办案时既有战略又有战术，注重在战略指导下的谋篇布局，注重技术与技巧的结合，注重谋定而后动，注重以智取胜。因此，该类律师为刑辩律师之佼佼者也，当为当事人之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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