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辩护之术 悟攻守之道

参辩护之术 悟攻守之道

王思鲁：刑事律师、广强律师事务所主任

注：本文是本博博主王思鲁应邀为段建国律师新作《大律师法庭攻守之道》所作之序

专于刑辩二十余载，建国兄的名声在业界内外早已远播。我与建国兄神交已久，但苦于天各一方。今年12月，我前往北京参加《财经》2011年会期间，终于一尝宿愿，得与建国兄促膝长谈。一见如故，我俩即以兄弟相称，丝毫没有首都之于地方“高处不胜寒”的隔阂。期间，段律师谈及新近付梓《大律师法庭攻守之道》一事，意欲邀我作序。我与建国兄乃同行同辈，对此抬举，不免“受之有愧”。不过，盛情难却，加之阅其书稿后确有不少感慨，故以下列拙见为序。

“一次不公正的司法判决比多次不公正的其他举动为祸尤烈。因为这些不公正的举动不过弄脏水流，而不公正的司法判决则把水源弄坏了。”这是培根在《论司法》中的一句经典。我们常说，司法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尤其是在刑事诉讼中，动辄涉及自由乃至生命，公正之于司法，其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法院是产出司法结果的终端，对此，孟德斯鸠曾经极端地将法官比喻为“自动售货机”，只需投进诉状、证据以及诉讼费便能生成判决书。这种否定法官自由裁量权，将司法过程“机械化”的观点是值得质疑的，但是，即便是在“投进诉状、证据、诉讼费——产出判决”这一简单的“应用程序”上，我们也可以看到，除了法院之外，司法的“流水线”上，还应有公安、检察院以及律师的参与。

既然司法是一个多方参与的过程，那么，司法公正的实现，自然也是多方努力达致的结果。既是如此，参与司法的各方，包括律师，毫无疑问就是公平正义的代表。

确实，法官应是手执天平，追求公平正义的裁判者，但是，律师是否也因参与司法而“顺理成章”地被代表呢?

正如美国著名律师丹诺所说的：“被告辩护律师的责任，在于保护被告免于在犯罪证据不明确的情况下被判刑;如果被告罪证确凿，原则上是争取最低的刑罚。”法官居中裁判，控辩双方针锋相对，在这一三方诉讼结构中，律师的职责就是在激烈的博弈中，使事实得以在法官的重槌下昭示。律师在司法过程中的作用，就是为天平的一端增加砝码，使其达到平衡;律师的职业导向，便是在个案中，在现有法律框架下竭力帮助当事人实现合法权益的最大化。

要求律师追求公平与正义，而非是当事人合法权益，在这样一场“美丽的误会”中，若律师为了迎合朴素的社会心态，脱离个案，夸夸其谈，越俎代庖，空论公正，那么无异于哗众取巧。当然，律师也不应走向另一极端，抛弃法律这一专业，成为政治的附属品，奉旨“为”当事人辩护，阳奉阴违，以损害当事人的方式为自己谋取利益。

但是，在对法治尚未形成信仰的转型中国，想要真正做到最大限度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也并非易事。在面对外来干预与诱惑时，司法常常偏离其本应公正的轨迹。而回归制度框架之内，律师在为当事人合法权益竭力呐喊时，也面临很多因错综复杂利益格局所衍生的羁绊。

法院内部的审判委员会制度，上级法院对下级法院的指示，在“审而不判”的制度怪圈理，律师难免遭遇“失声”甚至“噤言”的尴尬。同时，在我国的权力格局中——地方法院的人、财、物受制于地方政府;检察院不仅行使控诉职能，而且行使审判监督和反贪职能;地方政法委书记一般均由公安系统的“一把手”兼任……权力与权力之间的暧昧关系，法庭上与控方相席而坐的表象并无法掩盖律师以一敌众的现实;除此之外，还有《刑法》第306条这一时刻悬于刑辩律师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当下中国，刑辩之难，无需赘言，从传闻30%乃至更低的律师刑事辩护参与率就可见一斑。但是，大多数人的“遁逃”并不代表一个群体的“放弃”。

本人研习、实践法律二十余载，侥幸保持八成以上的胜诉率，深知刑事辩护这一“龙潭虎穴”并非“孤胆英雄”便可闯。正因为刑事辩护是难度及风险最大的律师业务，所以，就律师而言，除了个人胆略，还有专业水准与论辩艺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律师，或许是坚强的律师，但绝不是成功的律师。

成功二字，莫不如建国兄者，经典个案、法庭常胜，二者兼具，方可触及。不过，成为刑辩律师中的凤毛麟角，不是脱离成功个案的空谈呓语就可“孤芳自赏”，披荆斩棘，荣誉等身，需要久经沙场的砺练作为脚注。

专业的律师既要对法律有深切的透视，又要跳出法律看法律。法庭取胜之道，往往需要破除法条的窠臼，多管齐下。正如美国著名法官霍姆斯所说：“法律的生命不在于逻辑，而在于经验。”法庭攻守之道，并非精通高谈雄论、口若悬河之术便可捉摸。法庭之上，常胜者并非总是依赖缜密的犀利言辞、缭乱的生花妙笔;渊渟岳峙，运筹帷幄，有时也能决胜千里。法庭之上，是和风细雨，还是狂风骤雨;是从证据的角度据理力争，还是从法条的适用着手切入?不同的辩护方式，瞬间的取舍与抉择，除了对微妙心理的把握，更需要成熟经验的引导。

招无定式，法庭之上的迷踪拳游刃有余，进可攻、退可守，超越套路，胜于套路。无数个成功个案所沉淀下来的宝贵经验汇集升华，方能通过“辩护之术”的参透，悟出“攻守之道”的奥妙。

王思鲁

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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