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需要的是英雄还是法治？

 王思鲁：金牙大状律师网（本网）负责人、盈科(广州)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在江湖之中，有一个尤为吃香的物种叫英雄。比如金庸笔下的乔峰，古龙笔下的楚留香，梁羽生笔下的张丹枫等。武功高强，风流倜傥，一身正气，义薄云天。百姓敬仰英雄，武林人士敬重英雄，而英雄与英雄之间则是相见恨晚。

    北大陈平原先生著有《千古文人侠客梦》一书。虽说是一本学术性很强的书，但从书名我们可以读出：所谓江湖、侠客还有英雄，不过是一个美梦而已。可惜，历经千年，风吹雨打，我们的梦还是没有醒。

    重庆市公安局长王立军，在重庆打黑运动中一举成名，人称“打黑英雄”，有“在世英豪王立军英雄事迹”在电视、网络上广为流传。为了树立典型，更有网友提议请张艺谋根据王立军的先进事迹拍摄一部群众喜爱的警匪大片《人民公安─王立军传奇》。而孔庆东先生，虽然无比憎恶媒体，却也是靠着央视《百家讲坛》名声大噪，受到众多“孔迷”的追捧和膜拜。这就是英雄的待遇和魔力。所以，我们不难理解孔庆东先生对王立军“双起”言论的极力附和，不难理解公安人员对王立军的力挺甚至感激，也不难理解笔者在发布上一篇博文后受到的侮辱和谩骂。

    这只是众多武林场景中最为常见的一个：一个英雄用超群的武艺杀死了自己的仇家，另一个英雄对他的武功表示钦佩，武林同道对他有仇必报的侠义精神表示敬仰。忽然跳出来个人对二位英雄的行为表示了异议，于是武林人士群起而攻之。在法治的国度里，遵从“江湖规矩”，复仇之举即便大快“人”心，也不能僭越法制，对于“英雄”崇尚的背后，不应是“造反有理”的“批斗”逻辑。

    更何况，孔庆东先生在这种“英雄主义”的江湖情节中，并不打算自己动手“复仇”。“我觉得全国人民应该起诉南方报系，天天在诬蔑我们革命先烈，诬蔑我们的党和国家领导人，诬蔑全体中国人民，像南方报系还有野鸡网这些媒体首先就应该遭到起诉。”孔庆东先生一副主持公道的架势，但“英雄”最终却希望借“全国人民”的“唇枪舌剑”来诛杀“仇敌”。这种“借刀杀人”的“意图”，在寥寥数语之中已昭然若揭。孔庆东先生说的是“全国人民应该起诉”，“英雄”的身份恐怕也不能抹杀孔庆东先生作为“人民”的事实吧。字里行间的义愤填膺，若言之有理，是英雄就应该身先士卒，而不应仅仅“代表”全国人民发表言论。

    当然，有时候，笔者也会很羡慕英雄，也曾幻想自己能够成为英雄。但作为一个还算清醒的法律人，在这样一个急切追求着自由法治的国度里，每当听到“英雄”一词时，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天涯论坛的“观天茶社”里，有一篇很好的文章：“双起”——英雄是自由与法治的敌人。含义了如明镜。而现在的事实是，英雄加上英雄，或许还有更多的英雄们，自由法治的道路上，到底有多少如此强大的敌人？

    在面对敌人时，有一些问题需要思考：到底是谁在呼唤着英雄？又为何呼唤得如此急切？

    清末，维新派与顽固派就变法之事进行论战。慈禧太后有诏，诏书大意后被总结为八个字：民智未开，何以共和？请大国的大民们放下无谓的大情绪和大自尊，来平和地看待这八个字。在千年封建思想的淫浸下，突然间要行宪政、开议会，这真的不是民智抑或人智能够接受得了的。即便是到了今天，民主法治的称谓对所有的“民”或者“人”来说已是耳熟能详，几乎人人都可以谈法治、说自由。但实际上，作为一个现代人，因为我们始终缺乏了点现代公民文化和意识，所以我们往往有着现代人的肉体，却依然怀揣着古代人的思想。当面对法治进程中的风吹草动时，我们总会误认为这是自己意识的觉醒和成熟。其实不是，这仅仅只是懵懂而已。也只有懵懂法治社会中的民众才会呼唤英雄的来到。

    也许，对中国的民众，不能如此苛刻，因为很多时候他们才是真正的受难者。民众急切的呼声只不过是在寻求生活上的一点安宁和安逸。这些基本的生存需求得不到满足，错的或许应该是我们的国家、政府，还有我们这群法律人。

    如果有一天，这个国家不再生产英雄；如果有一天，这个国家的人民不再呼唤英雄，那么这一天，将是我们法律人的幸福，将是全国人民的幸福，也将是这个民族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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